明朝的正德帝是有名的荒唐皇帝,这个有着顽童气质的帝国最高统治者曾办过一件极可笑的事情,下旨不许民间养猪杀猪。原因很简单,“猪”和“朱”同音,似乎成了皇家远房亲戚,被草民圈养宰杀简直是冒犯天威。那一年,南京祭孔庙只得用一头羊代替,吃惯了冷猪肉的至圣先师难得尝了一回羊肉。
皇帝言出法随,看上去威力大得很,但正德帝这个创意没有改变中国一直是世界养猪大国这一现实。这事过了四百多年,广东东莞规定2008年开始,辖区不许养猪,而理由已经进化到“环保”了。
几年前,我曾从赣南开始,从源头顺东江一直走到东莞、深圳,当时的感觉,是东江越往下走污染越严重,在广东河源,东江水还是一泓碧波,到了东莞几乎成了酱油。而赣南和粤北那些欠发达的农村,家家养猪,数量大概比东莞这些发达地区还多。可见主要的污染绝不是猪粪,而是工厂里排出来的废水和城乡生活污水。猪粪是有机肥,可以肥田,工业废水废气除了增加居民癌症发病率外,能有什么用?欧洲现在一些城市开始复古,用马车代替汽车。可见“环保”有时候是装点门面的幌子,根子是有关部门觉得养猪不划算,要占用有限的土地,远不如办工厂、开发房地产更赚钱。
投资者是理性的,一个地方的资源配置自有其规律,如果一个地区工业化程度相当高,土地、人力成本会相应提高,在这个地方办养猪场的成本会高于欠发达地区,那么这类产业自然会逐渐转移出去,用不着政府费老鼻子劲去提倡这个禁止那个。市场经济说了好些年了,但有些地方政府还是一种家长的思维,认为自己的安排是最合理的,为“孩子们”好,为这个家好,和市场经济所必须具有自由、竞争精神背道而驰,这样搞市场经济,只能是橘生淮北的结局。
对某些地方来说,施政的标准是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而包裹利益这个内核的外表可以经常变换。因此我们能看到,在并不漫长的时间内,同一地方有截然相反的施政措施。以粮为纲时,把森林破坏,用来种红薯,老虎、豹子这类珍稀动物被猎杀;可现如今要退耕还林保护环境,于是纸老虎横空出世。十几年前,全国农村的墙壁上还到处刷着“要想富,少生孩子多养猪”的标语,可养猪一旦比不上别的产业,就罔顾市场,赶尽杀绝了事。对待“外地人”也是如此。如果涌进当地的外地人太多,那么一定会以各种名义提高门槛,将一部分“素质不高”的人排挤出去;而一旦工厂出现民工荒,又会摆出海纳百川的姿态。
尽管现在猪肉价格一再上涨,但办养猪场来钱慢,太费事,不如房地产等其他产业,如果有一天养猪比其他产业对政府和官员更有利,保不准又有鼓励养猪的红头文件出台。
有时想想,我们的一些地方政府也真累,农民放倒地里的秸秆要办证,居民骑电动车他们不乐意要一禁了之……而且每次理由都十分充足。其实何苦来哉,老百姓不需要你教他如何挣钱,如何过日子,你别去随随便便横插一杠子就烧高香了。当我们有一整套保障“利为民所谋”的制度时,一个地方该发展何种产业,禁绝何种交通工具不需要政府劳神费力自作主张,该不该养猪就不成为一个问题,如果某个投资者养猪亏本还要挺下去,那也是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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