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 黔猪外运

　　走遍偏远村寨“铲猪”依然落空
　　开着货车从贵阳来黔西收猪的猪贩大洪，17日跑了一整天才收到三头猪。昨日一大早，他不停地抽着香烟，最后决定改乘摩托车走进偏远村寨“铲猪”。

　　“铲猪”的路线是沿着大田村一路出发，朝着距离该村18公里开外的珠场村开进。早上10点，从大田村出来不到一公里的路段上，大洪就带着记者溜进滑石村元坡组的养猪大户黄雨富家。

　　黄见到大洪前来收猪，连忙带着他和记者朝着他家几百个平方米大的两间养猪场走去，还没有走进场地，就看见两头小猪崽奄奄一息地躺在门口啃泥巴。“亏大了！亏大了！我家的猪都得了高热病！”黄雨富显得愁容满面。

　　一个月之前，黄雨富自己猪圈里的小猪崽眼睛红红的，身上和耳朵部位出现发红现象，当地畜牧部门前来查看后才发现是患上了高热病，由于至今找不到完全根治的药品，眼看着盼来了一个好年头，他却要天天看着自己的猪患病死亡，一个月来，他家已经有20多头小猪崽死亡，损失高达万余元，现在已经没猪可卖了。

　　11点30分，来到珠场村，村民雷建民家见到摩托车的一行人，赶紧放下手上的农活问：“你们是来收猪的吧！”记者连忙应声说是，接着就被雷带到自家的猪圈前。还没等大洪开口，雷就说：“少了每斤5.5元绝对不卖。”大洪在猪圈里转了一圈，便说只能给到每斤5.3元，而雷却一分也不少，大洪无奈的和记者离开。因为事先就听他说这次下乡来收猪，他的收购价会在5.2至5.6元之间徘徊，记者很不理解对方出价5.5元每斤，为什么他却不收。大洪告诉记者，他发现这些猪都是“挺着肚子”的“豆渣猪”，由于吃得饱饱的，如果按照对方的出价收购了就会很“吃亏”。

　　由于大洪没有和雷建民谈成，我们又来到村民熊灿发家。看见熊家有30多头商品猪可以出售，大洪觉得品质不错，就问熊要多少钱才肯出售，这时，还没等老爹开口，他的儿子抢着说“至少5.8元一斤，如果你出这个价，我们可以考虑给你几头。”说完后，熊家的几个家属接着说：“我们在市场上问过了，现在零售猪肉都已经到每斤9元了，电视上说还要涨价，要不要随你们的便。”说什么都不少。大洪将记者拉到一边悄悄说，熊家的猪的确很好，但是如果按他家的5.8元一斤来收，运到贵阳后根本挣不到钱。他只能最多出到5.5元每斤。见熊家根本不想讨价还价，我们也只好再往其他村民家继续搜寻。然而，一连走了5户，都是由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加之村民都有对自己喂养的猪价格看涨的期望，这天下来，居然一头猪也没有收到，“铲猪”之行最终落空。

　　当晚，记者再次回到大田村休息，席间，当算起今年养猪的农户到底每斤要卖多少钱才能保本时，村长勾朝祥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小猪崽一头打400元，养到250斤大小就可以当商品猪出售，在饲养的三至四月时间里，一头猪崽长成商品猪大约要消耗一件猪饲料，要花600元左右的费用，由于饲料涨价，这一件猪饲料大概要比往年多增加8元左右，养成商品猪出售价按照现在的均价为每斤5.5元售卖后，大约价格在1400元至1500元之间，也就是说，除去购买小猪崽和饲养的费用，每头猪农户可以赚到400至500元，而这样一算，农户每养一头猪每斤只要在4元左右就能保本了。

　　村长勾朝祥和几个当地养殖农户的百余头猪再过几天就要被来自广西的猪贩子收购了，其他没有加入到“收购大军”的农户又是怎么打算的呢？当晚，记者摸黑来到大田村一家与养殖场临近的村民高燕家走访，当谈起她家喂养的三头商品猪，是否准备卖给几天后前来向勾村长他们购猪的广西猪贩时，高燕说，她家的猪不多，现在卖了还得去买小猪崽来养，一来小猪崽太贵，二来商品猪价格还会上涨，所以她想再看看情况，等大家的猪都卖得差不多了，那时再卖价钱会更高。

　　养殖户：去年的低价让我们害怕
　　说起养猪能不能赚钱这事，湄潭县马山镇村民王安邦掰起手指头，给记者算了一笔细账。

　　“一头40斤重的商品仔猪，售价320元。按农村传统的喂养方法，体重达到250斤左右需要8至10个月，长头不好的猪甚至要一年才达到250斤。大概要花掉千把块钱的饲料。如果生猪收购行情像今年这样，每斤6元左右，大概能赚一两百块；像去年的行情，就亏本啦！”

　　王安邦说，马山镇400来户人家，原来平均每家养猪4头左右，现在整个村寨恐怕连200头都没有。

　　湄潭县西河乡下坝村陈进有着10多年小型养殖场喂猪的经验。往年她家里存栏数从没有低于60头，但今年8间猪圈只有10头肥猪将出栏，每间猪圈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三头猪。

　　说起为何今年存栏数量下降的原因，陈进说：“前两年尤其是去年的低价让我们感到害怕，去年是喂得越多亏得也越多。”

　　陈进采用70斤包谷、20斤米糖、10斤浓缩饲料，正好配成100斤综合饲料，再用这个配方适时添加部分洋芋、红苕，平均6斤饲料每天可以增加一斤毛重。

　　陈进说，按这个成本计算，一头250斤的毛猪需要喂养6至7个月(200天)才能出栏。每6斤饲料的成本在4.8元左右，按200天计算饲料成本960元，这还不包括洋芋，猪草、红苕、柴火、人工等。她拿出手机算了一下说：“这样毛猪的每斤成本约为5块2角8。前两年卖价还不到3元，你说我还敢喂吗？”

　　“好在今年毛猪价高了，就是现在圈里的那些，今年应该有些收益，不过赚的也不算太多。”她最后向记者表示，前2个月，她准备再进10头仔猪的，只是5、6月份猪价格开始高了起来，再不敢进，不过按现在的形势看，等卖了这批猪，再进上20至30头仔猪来喂，“只是又不知道再买的仔猪等出栏时的价格又会是如何？”

　　据了解，下坝村往年大约有生猪存栏数4000多头，而今年的存栏数不足1600头。

　　养猪不如打工挣钱多
　　农户养猪究竟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昨日，记者深入到我省生猪的重要产地――安顺地区，走进农户家，与农民朋友细细地算了一笔账。

　　平坝县天龙镇养猪户吴宏波说，一头猪从猪崽养到肥猪快也需要6个半月的时间，但在猪长到120斤以前是没有利润可图的，只有120斤至200斤的肥猪才能给农户带来利润，现在每头200斤左右的肥猪能赚到300元左右。“但这300多元是6个半月时间赚的呀，如果外出打工，一个月少说也要挣个千八百的。”吴宏波说。

　　受访的不少农户称，一头120斤至200斤左右的猪一天要吃掉6斤由包谷、糠和添加剂等组成的综合饲料，去年一头猪的每天的喂养平均成本大约在4.15元左右，而每斤的收购价仅为4元，一头猪一天大多长1斤，如此算下来，农户每天还要亏1角多，“去年养猪就是赔本，忙活了大半年只赚了一堆猪粪。”

　　今年一头猪崽每斤的售价涨到11元钱，生猪可卖到每斤5.9元，虽然综合饲料每斤比去年同期涨了近2角钱，但一头200斤以下的生猪还是能让农户净赚约3元钱。

　　“这样算来每头猪能有个三四百元的收入，但远不及外出打工挣得多。”吴宏波似乎并不满足，“在家养猪的大多是老人，忙活了大半年也只能是零存整取。”

　　猪贩：运到贵阳肯定亏
　　谈起养猪，思南县瓮溪镇原畜牧站长董启武是一肚子苦水。在采访中，记者得知他1994年从省牧畜兽医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瓮溪镇担任技术员，2003年担任畜牧站站长。

　　2005年思南县鼓励乡镇有技术的干部带薪发展畜牧产业。董启武告诉记者，当年畜牧站6名技术人员中，只有他申请带薪发展养殖业。“当时每斤生猪出栏价都4.8元左右，我又懂技术，认为有国家的无息贷款，养猪前途一定很好，事实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董启武获得国家15万元的无息贷款后，花4.6万元在司都村修建了400多个平方米22间猪舍的大型养猪场。计划每年出栏生猪500头，按照当时的生猪市场价格，董启武预计自己每年都应该有5万元以上的利润空间。

　　“人算不如天算！”董启武告诉记者，由于市场生猪价格大跳水，2005年他虽然出栏生猪59头，却亏本1.5万元；2006年出栏生猪60余头，亏本1万元，“今年生猪价格一路上扬，上个月我卖了39头，赚了6000多元。”

　　养殖户如此，贩猪户情况又如何呢？记者在思南、石阡这两个畜牧大县采访时了解到，这两个县，包括周边县乡，从2006年初开始，生猪贩运户们就将目光转向了广东、广西、湖南等地。昨天下午记者在石阡县木庄镇生猪贩运大户李文安家里看到，160多头粗壮结实的商品猪正在装车准备送往广东惠阳，当记者问他为什么不将猪送往贵阳时，这位三十多岁但已在猪市上滚打多年的汉子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他告诉记者，广东等地收购生猪的政策和贵阳差别较大，广东是生猪整车过磅，卸货即付钱，而贵阳收猪是和屠宰户一个猪一个猪地讲单价，有时过磅，有时就靠“估”，“在贵阳交猪和广东、广西等地的感觉很不一样，在贵阳有任人宰割的感觉……”李文安说。

　　李文安告诉记者，贵阳乌当某大型屠宰场每头猪收26元的生猪税令他们望而生畏。他拿出计算器，以10头猪为例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结果显示，每头猪送到贵阳的成本已达到每斤6.2元左右，而当地接收价仅为每斤6.8元，“往贵阳送肯定亏本，广西南丹的整车收猪价是6.8元每斤，广东是每斤7.2元，所以我们都愿意往外省送……”

　　睡在猪圈旁
　　接到采访任务来毕节后，收猪、“铲猪”、串猪圈、和农户讨价还价谈论猪便构成了我们每天的生活主题。平日里，在采访回家途经菜场内偶尔转悠闻到案板上的猪肉味道都避之不及的两个记者，居然天天盼着见到猪、收到猪，甚至走进农户的猪圈中和大洪一起闻猪、选猪、观赏猪和评论猪的好坏，不知不觉中才恍然察觉，自己已经是与猪同欢喜，与猪同伤悲。

　　记者居住的大田村四周青山环绕溪水流淌，小村常驻村民人口9000余人，是一处养猪大村，常年养猪量多达数千头。村子里有九条小溪汇聚在一起，成为当地村民取水的唯一水源地，一问他们喝的是啥水，都说是最好的“九头溪”山泉水，从地理位置来看，村庄将整个养猪场架设在溪水流经的下游地段。就是这样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段，在城市居民看来，那可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可在大田村，啥都是一切为了猪打算，村民们将养猪场修建在小溪下流处，从高山上引下“九溪水”接着一个橡胶管子常年流淌，由于水资源丰富，这里的猪天天都有水洗澡，村民们为了养猪也将自己的家舍建在猪圈当中，便于他们随时查看自己的猪。为了体验养猪户的生活，记者两人就住在这样一户人家当中。

　　听说记者来采访收猪的报道，记者居住的郭大姐家让出了夫妻俩的温馨小床，自己却和两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孩挤在一张双人床上。为了不影响记者将笔记本电脑摆在床上写稿，郭大姐关闭了放在床边的电视机，随时过来查看围在记者面前不断用手指触摸电脑屏幕看稀奇的小孩子。见到记者一坐就是大半天不下来，两个孩子一会儿拿着家中煮熟的土豆，一会儿从树上采来新鲜的野果，热情的让叔叔品尝他们家最好吃的食品。累了，记者就跑到猪圈旁边，拿起橡胶管子冲一下凉又进来继续写稿，回到床边，两个小家伙已经熟睡了……

　　虽然睡在郭大姐夫妻的温馨小床上，但由于床距离猪圈不到一米，开着窗户，蚊子来袭和偶尔几声猪叫声让记者辗转难眠，“这里的蚊子太大了，我又被咬了几个包包”摄影记者在床上哼哼几声。直到天色发白公鸡打鸣，我们方才渐渐进入了梦乡……

　　发展畜牧业不能只靠猪
　　“在我们这个地方鸡、鸭、羊、牛都被冷落，因为它们不能产生税收，因为猪能产生税收，所以在这里猪成了‘摇钱树’。”记者在思南瓮溪镇采访时，街上一名村民很风趣地对记者说。

　　自古以来六畜兴旺是农民的愿望，然而在瓮溪镇采访，走村串寨记者没有见到过鸡鸭成群羊牛满坡。近几年来，当地政府提出建设畜牧大县的目标，畜牧大县就是发展养猪产业吗？难道鸡、鸭、羊、牛不是畜牧产业吗？

　　是什么导致地方政府对猪如此宠爱？一名从事多年收猪经营户告诉记者，生猪收购地方可以获得23元的税，加检疫可以得27元，发展农民养鸡、鸭、牛、羊税收几乎没有，猪当然成为政府的发展“对象”。

　　记者在当地集贸市场没有见到羊、牛“身影”。近几年当地政府发放无息贷款“优先”猪，其他畜牧是无人问津。